丰子恺的文章,不少于500字不少于500字!

来源:学生作业帮助网 编辑:作业帮 时间:2024/05/04 22:09:56
丰子恺的文章,不少于500字不少于500字!

丰子恺的文章,不少于500字不少于500字!
丰子恺的文章,不少于500字
不少于500字!

丰子恺的文章,不少于500字不少于500字!
我七八岁时入私垫,先读《三字经》,后来又续《千家诗》
  .《千家诗》每页上端有一幅木板画,记得第一幅画的是一只
  大象和一个人,在那里耕田,后来我知道这是二十四孝中的大
  舜耕田图.但当时并不知道画的是什么意思,只觉得看上端的
  画,比读下面的“云淡风轻近午天”有趣.我家开着染坊店,
  我向染匠司务讨些颜料来,溶化在小盅子里,用笔蘸了为书上
  的单色画着色,涂一只红象,一个蓝人,一片紫地,自以为得
  意.但那书的纸不是道林纸,而是很薄的中国纸,颜色涂在上
  面的纸上,渗透了下面好几层.我的颜料笔又吸得饱,透的更
  深.等得着好色,翻开书来一看,下面七八页上,都有一只红
  象、一个蓝人和一片紫地,好像用三色版套印的.
  第二天上书的时候,父亲─—就是我的先生─—就骂,几
  乎要打手心;被母亲不知大姐劝住了,终于没有打.我哭了一
  顿,把颜料盅子藏在扶梯底下了.晚上,等到父亲上鸦片馆去
  了,我再向扶梯底下取出颜料盅子,叫红英─—管我的女仆─—
  到店堂里去偷几张煤头纸来,就在扶梯底下的半桌上的洋油灯
  底下描色彩画.画一个红人,一只蓝狗,一间紫房子……这些
  画的最初的鉴赏者,便是红英.后来母亲和诸姐也看到了,她
  们都说“好”;可是我没有给父亲看,防恐挨骂.
  后来,我在父亲晒书的时候,我看到了一部人物画谱,里
  面花样很多,便偷偷地取出了,藏在自己的抽斗里.晚上,又
  偷偷地拿到扶梯底下的半桌上去给红英看.这回不想再在书上
  着色;却想照样描几幅看,但是一幅也描不像.亏得红英想工
  好,教我向习字簿上撕下一张纸来,印着了描.记得最初印着
  描的是人物谱上的柳柳州像.当时第一次印描没有经验,笔上
  墨水吸得太饱,习字簿上的纸又太薄,结果描是描成了,但原
  本上渗透了墨水,弄得很龌龊,曾经受大姐的责骂.这本书至
  今还存在,我晒旧书时候还翻出这个弄龌龊了的柳柳州像来看:
  穿着很长的袍子,两臂高高地向左右伸起,仰起头作大笑状.
  但周身都是斑斓的墨点,便是我当日印上去的.回思我当日首
  先就印这幅画的原因,大概是为了他高举两臂作大笑状,好像
  父亲打呵欠的模样,所以特别感兴味吧.后来,我的“印画”
  的技术渐渐进步.大约十二三岁的时候(父亲已经去世,我在
  另一私垫读书了),我已把这本人物谱统统印全.所用的纸是
  雪白的连史纸,而且所印的画都着色.着色所用的颜料仍旧是
  染坊里的,但不复用原色.我自己会配出各种间色来,在画上
  施以复杂华丽的色彩,同塾的学生看了都很欢喜,大家说“比
  原本上的好看得多!”而且大家问我讨画,拿去贴在间里,当
  作灶君菩萨;或者贴在床前,当作新年里买的“花纸儿”.
  那时候我们在私垫中弄画,同在现在社会里抽鸦片一样,
  是不敢公开的.我好像是一个土贩或私售灯吸的,同学们好像
  是上了瘾的鸦片鬼,大家在暗头里作勾当.先生在馆的时候,
  我们的画具和画都藏好,大家一摇一摆地读《幼学》书.等到
  下午,照例一个大块头来拖先生出去吃茶了,我们便拿出来弄
  画.我先一幅幅地印出来,然后一幅幅地涂颜料.同学们便像
  看病时向医生挂号一样,依次认定自己所欲得的画.待画的人
  对我有一种报酬,但不是稿费或润笔,而是过种玩意儿:金铃
  子一对连纸匣;挖空老菱壳一只,可以加上绳子去当作陀螺抽
  的;“云”字顺治铜钱一枚(有的顺治铜钱,后面有一个字,
  字共二十种.我们儿时听大人说,积得了一套,用绳编成宝剑
  形状,挂在床上,夜间一切鬼都不敢走近来.但其中,好像是
  “云”字,最不易得;往往为缺少此一字而编不成宝剑.故这
  种铜钱在当时的我们之间是一种贵重的赠品),或者铜管子
  (就是当时炮船上用的后膛枪子弹的壳)一个.有一次,两个
  同学为交换一张画,意见冲突,相打起来,被先生知道了.先
  生审问之下,知道相打的原因是为画;追求画的来源,知道是
  我所作,便厉声喊我走过去.我料想是吃戒尺了,低着头不睬,
  但觉得手心里火热了.终于先生走过来了.我已吓得魂不附体;
  但他走到我的坐位旁边,并不拉我的手,却问我“这画是不是
  你画的?”我回答一个“是”字,预备吃戒尺了.他把我的身
  体拉开.抽开我的抽斗,搜查起来.我的画谱、颜料,以及印
  好而未着色的画,就都被他搜出.我以为这些东西全被没收了:
  结果不然,他但把画谱拿了去,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张一张地
  观赏起来.过了好一会,先生旋转头来叱一声“读!”大家朗
  朗地读“混沌初开,乾坤始奠……”这件案子便停顿了.我偷
  眼看先生,见他把画谱一张一张地翻下去,一直翻到底.放假
  的时候我挟了书包走到他面前去作一个揖,他换了一种与前不
  说:“这书明天给你.”
  明天早上我到塾,先生翻出画谱中的孔子像,对我说:“你
  能照这样子画一个大的么?”我没有防到先生也会要我画起画
  来,有些“受宠若惊”的感觉,支吾地回答说“能”.其实我
  向来只是“印”,不能“放大”.这个“能”字是被先生的威
  严吓出来的.说出之后心头发一阵闷,好像一块大石头吞在肚
  里了.先生继续说:“我去买张纸来,你给我放大了画一张,
  也要着色彩的.”我只得说“好”.同学们看见先生要我画画
  了,大家装出惊奇和羡慕的脸色,对着我看.我却带着一肚皮
  心事,直到放假.
  放假时我挟了书包和先生交给我的一张纸回家,便去向大
  姐商量.大姐教我,用一张画方格子的纸,套在画谱的书页中
  间.画谱纸很薄,孔子像就有经纬格子范围着了.大姐又拿缝
  纫用的尺和粉线袋给我在先生交给我的大纸上弹了大方格子,
  然后向镜箱中取出她画眉毛用的柳条枝来,烧一烧焦,教我依
  方格子放大的画法.那时候我们家里还没有铅笔和三角板、米
  突尺、我现在回想大姐所教我的画法,其聪明实在值得佩服.
  我依照她的指导,竟用柳条枝把一个孔子像的底稿描成了;同
  画谱上的完全一样,不过大得多,同我自己的身体差不多大.
  我伴着了热烈的兴味,用毛笔钩出线条;又用大盆子调了多量
  的颜料,着上色彩,一个鲜明华丽而伟大的孔子像就出现在纸
  上.店里的伙计,作坊里的司务,看见了这幅孔子像,大家说:
  “出色!”还有几个老妈子,尤加热烈地称赞我的“聪明”,
  并且说“将来哥儿给我画个容像,死了挂在灵前,也沾些风光.
  ”我在许多伙计、司务和老妈子的盛称声中,俨然成了一个小
  画家.但听到老妈子要托我画容像,心中却有些儿着慌.我原
  来只会“依样画葫芦”的.全靠那格子放大的枪花(1),把书
  上的小画改成为我的“大作”;又全靠那颜色的文饰,使书上
  的线描一变而为我的“丹青”.格子放大是大姐教我的,颜料
  是染匠司务给我的,归到我自己名下的工作,仍旧只有“依样
  画葫芦”.如今老妈子要我画容像,说“不会画”有伤体面;
  说“会画”将来如何兑现?且置之不答,先把画缴给先生去.
  先生看了点头.次日画就粘贴在堂名匾下的板壁上.学生们每
  天早上到塾,两手捧着书包向它拜一下;晚上散学,再向它拜
  一下.我也如此.
  自从我的“大作”在塾中的堂前发表以后,同学们就给我
  一个绰号“画家”.每天来访先生的那个大块头看了画,点点
  头对先生说:“可以.”这时候学校初兴,先生忽然要把我们
  的私塾大加改良了.他买一架风琴来,自己先练习几天,然后
  教我们唱“男儿第一志气高,年纪不妨小”的歌.又请一个朋
  友来教我们学体操.我们都很高兴.有一天,先生呼我走过去,
  拿出一本书和一大块黄布来,和蔼地对我说:“你给我在黄布
  上画一条龙;”又翻开书来,继续说:“照这条龙一样.”原
  来这是体操时用的国旗.我接受了这命令,只得又去向大姐商
  量;再用老法子把龙放大,然后描线,涂色.但这回的颜料不
  是从染坊店里拿来,是由先生买来的铅粉、牛皮胶和红、黄、
  蓝各种颜色.我把牛皮胶煮溶了,加入铅粉,调制各种不透明
  的颜料,涂到黄布上,同西洋中世纪的fresco(2)画法相似.
  龙旗画成了,就被高高地张在竹竿上,引导学生通过市镇,到
  野外去体操.此后我的“画家”名誉更高;而老妈子的画像也
  我再向大姐商量.她说二姐丈会画肖像,叫我到他家去“偷关
  子”.我到二姐丈家,果然看见他们有种种特别的画具:玻璃
  九宫格、擦笔、 Conte①、米突尺、三角板.我向二姐丈请教
  了些画法,借了些画具,又借了一包照片来,作为练习的范本.
  因为那时我们家乡地方没有照相馆,我家里没有可用玻璃格子
  放大的四寸半身照片.回家以后,我每天一放学就埋头在擦笔
  照相画中.这是为了老妈子的要求而“抱佛脚”的;可是她没
  有照相,只有一个人.我的玻璃格子不能罩到她的脸上去,没
  有办法给她画像.天下事有会巧妙地解决的.大姐在我借来的
  一包样本中选出某老妇人的一张照片来,说:“把这个人的下
  巴改尖些,就活像我们的老妈子了.”我依计而行,果然画了
  一幅八九分像的肖像画,外加在擦笔上面涂以漂亮的淡彩:粉
  红色的肌肉,翠蓝色的上衣,花带镶边;耳朵上外加挂上一双
  金黄色的珠耳环.老妈子看见珠耳环,心花盛开,即使完全不
  像,也说“像”了.自此以后,亲戚家死了人我就有差使─—
  画容像.活着的亲戚也拿一张小照来叫我放大,挂在厢房里;
  预备将来可现成地移挂在灵前.我十七岁出外求学,年假、暑
  假回家时还常常接受这种义务生意.直到我十九岁时,从先生
  学了木炭写生画,读了美术的论著,方才把此业抛弃.到现在,
  在故乡的几位老伯伯和老太太之间,我的擦笔肖像画家的名誉
  依旧健在;不过他们大都以为我近来“不肯”画了,不再来请
  教我.前年还有一位老太太把她的新死了的丈夫的四寸照片寄
  到我上海的寓所来,哀求地托我写照.此道我久已生疏,早已
  没有画具,况且又没有时间和兴味.但无法对她说明,就把照
  片送到照相馆里,托他们放大为二十四寸的,寄了去.后遂无
  问津者.
  假如我早得学木炭写生画,早得受美术论著的指导,我的
  学画不会走这条崎岖的小径.唉,可笑的回忆,可耻的回忆,
  写在这里,给学画的人作借镜吧.
  1934年2月作.